独山情歌
白 雨
独山县隶属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处在贵州与广西交界的苗岭南麓,面积2445平方公里。北部云缠雾绕,森林遍布,珍禽异兽出没其间;峡谷是一川清谎,为都柳江之源。两岸水映青山,鱼翔浅底。中部地势平坦,为高原盆地,其间阡陌纵横,田畴绵亘,有黔南粮仓之称。县内夏无酷暑,冬无严寒,雨量充沛,以至林木葱郁,花卉芬芳。优良的环境给人提供了必要的生存条件,绚丽的高原风光培育了高原人的生活情趣和审美意向,为独山民间情歌提供了赖以产生的良好环境和物质基础。
独山历史悠久,单凭史籍介绍可上溯到秦汉时代,文化源远流长,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民族间的文化交流,传承,使得这一地区的情歌汪洋恣肆,色彩斑斓,闻不胜闻。
一首首滚烫的情歌,恰似一页页飞传的情书,青年男女通过对歌,索解对方的性格、爱好、思想情感以及家庭情况,在灵活多变的情歌问答中洞察对方的人品和智慧,进而决定取舍,结交一世良缘。以歌定情的礼俗,在独山地区相沿已越千年,至今遗风尚存。
试听布依族的一首民歌:
好花红哎好花红,好花生在刺梨蓬;
好花生在刺梨树,哪朵向阳哪朵红。
这首歌不能定性为情歌,但常作为情歌问答,引起思想同一或是共鸣的开头。那独特的象征,(把自身生命喻为谒望太阳的刺藜花)深刻的人生哲理内涵,闪烁着布依人智慧的光辉。
哥 问
询 问
天上十二街
地下十二省
你从哪边天来啊?妹你稚嫩
你从哪个省来啊?妹你年轻
这是布依族的一首古情歌。显然出自元代,因是元朝始在中国实施了十二行省制。布依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情歌是布依族中最为迷人的乐章,采搬一束如下:
妹抬头
唱着山歌逗一逗,望妹抬头不抬头;
牛不抬头为吃草,妹不抬头为害羞。
约 妹
初次约妹本也难,好比鲤鱼下陡滩;
心头好比雷打鼓,脸上好象火烧山。
连哥十二月排歌
正月连哥正月正,留首情歌来探情。
唱首情歌来问话,问哥真心不真心。
二月连哥到房角,只怕别人来问哥。
若是问妹妹会讲,哄讲表妹送表哥。
三月连哥到大坡,眼泪汪汪往下落。
想起爷娘不同意,恼得直想去跳河。
四月连哥上高山
想起爷娘来阻拦
五月连哥到凉亭
回想爷娘追妹嫁
六月连哥六月六
爷娘贪心要财礼
七月连哥七月七
妹坐前来哥坐后
八月连哥桂花香
粮食丰收无心看
九月连哥是重阳
重阳酒好妹不想
十月连哥小阳春
本想大胆跟哥走
冬月连哥到哥乡
本怒跟哥成一对
口吹木叶声音沙。
眼泪汪汪抹不干。
妹的心事乱如云。
上天入地路难行。
妹想心事妹好哭。
逼妹嫁个蠢丈夫。
买匹白马送哥骑。
哪个敢说拐来的。
家家打米进粮仓。
只想看我合心郎。
重阳造酒满屋香。
只想私奔来望郎。
妹的心事乱纷纷。
又怕假话哄妹心。
本想跟哥成一双。
只怕哥你无心肠。
腊月连哥近新春,本想跟哥结成婚。
本想跟哥结成对,只怕哥是无心人。
情妹好比笼中鸟
自从那天分别郎,妹我一人转回场。
回到家中父母骂,骂我半夜才回乡。
左脚进门挨棍打,右脚进门棍难当。
三棒打到堂屋内,父母命我来跪香。
长香跪了无数把,短香跪到见日光。
铜盆装水顶头上,要妹答应不出房。
想到情哥我不应,气得父母动刀枪。
大刀磨得光光亮,小刀磨得亮光光。
双刀架在妹颈上,含泪答应不出房。
房前房后有人守,泪水汪汪望哥乡。
情妹好比笼中鸟,有翅难飞来见郎。
想 妹
想妹真
变个蜜蜂绕妹身
蜜蜂绕妹莫撵
是哥魂魄绕妹身
想妹娇
绣花枕上想成痨
情妹不信揭开看
眼泪发芽三寸高
想妹多
想妹吃饭当吃药
若要情哥不想妹
石头开花马生角
独山有不少歌场,如阳公关、抹宁、墨寨、遇仙桥等等,每个歌场的起源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独山北边的大河边住有一个勤劳、勇敢而又善良的布依青年阿健。阿健是远近百里有名的歌手,唱起山歌几天几夜不翻头。有一天,阿健又在河边与姑娘们对歌;
哥有心来妹有心,我俩下海捞龙鳞;
捞得龙鳞当斗笠,太阳不晒雨不淋。
水中的鱼将虾兵闻听之后,便报告了正在出游的龙女。意向阿健兴师问罪。龙女浮出水面看见阿健长得英俊威武,山歌又唱得这么好,反而产生了爱慕之情,她变作村女,与阿健对起歌来:
哥你唱歌真是行,唱得山青水又明;
龙在深潭要来看,鸟在潭山要来听。
第二天,龙女又来河对面与阿健对歌,越唱越觉情投意合。阿健说:“可惜没有桥,也没有船,要不我就过河来了。”龙女说:“明天吧,明天你来看看。”也就是第三天早晨,阿健来到河边,一座青石大桥早已飞架在烟波碧水之上。原来是龙女用青丝带在河上变成的。(后来取名为遇仙桥,河为凤啭河)他们在河边缔结了百年之好。龙王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十分恼怒,把龙女锁了起来。从此,不息的流水声便是龙女深情的呼唤。从那时起,布依族的青年在逢年过节都喜爱到遇仙桥对歇,希望能与龙女般的姑娘或多情英俊的后生结为夫妻。
都柳江的上游青杉入云,翠竹成荫,水族的一幢幢吊脚木楼便座落其间,当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整个山寨如诗如画一般的美丽……当红日西坠,彩霞满天之时,水家的古寨山林又是一片金色。预示着青年男女们以歌联情的美好夜晚又一次到来。
水族情歌与布依情歌有所不同,布依情歌受汉文化影响较大,多为7字式句。而水族情歌不侧重句式的整齐,而多在内心情感的倾诉与抒发。起始句多用虚词。如:
莫要说再见
男: 噫噫啊-啊噫
一步步,细长的山路将走完。
一弯弯,翠绿的山岗将过尽。
命真好哟-
在路的尽头遇见了美丽的奴蜜(水语:姑娘)。
噫哟-不知阿妹从何方来,
噫哟-不知此去到何方停。
美似天仙下凡来啊!
阿哥我哪敢问你芳名。
两个酒窝象有水,言甜语蜜我已乱了心。
云上脸边象营娥,
漫步轻盈胜神仙。
天公为什么这么会安排啊!
我与阿妹来相见
噫噫哟-哟噫
羞得丑妹已把山歌给忘光,
一脚脚,走过了几十条小河,
一坎坎,走过了几十道山岗。
昨天啊!
你我互不认识各一边墙。
各一边神仙来约会,
各一方命运来安排。
多谢了啊!
多谢阿哥将我来赞扬。
多想唱啊!
只可惜羞得丑妹已把山歌给忘光。
歌场上,一把把漂亮的花伞象鲜花盛开,绾着油亮的发髻,插着银亮的簪花,吊着银链,戴着项圈的姑娘们三三两两地拥在一起,悄声细语,以待一展歌喉。一丛丛葱绿的灌木丛中,一蓬蓬翠绿的凤尾竹下,小伙子们口吹木叶,向姑娘们频频发出爱情的信号,然后互相传唱逗情的山歌,将心中的爱火熊熊点燃:
男: 我的山歌唱了九千箩
唱满了大江唱满了河
再问妹一声
为何你还在那里站着不动
家务多忙还是父母来干扰
家务多哥哥来帮忙
父母反对我来磨
人生来活几多岁啊
妹妹莫把青春再耽搁
女: 好情哥,妹真心爱你
父母亲未放在心上
姊妹大了嫁配远方
哥弟大了各成家立业
妹的心独会想哥
得配你,不论劳苦
打野菜,煮吃也甜
采芦花,当棉也热
先受苦,然后变甜
成家室,正是此时节
莫耽误了我们的青春岁月
许同心了,决不负情哥
我和你,同结姻缘
感情深,快乐百岁
水族情歌的音调很美,富于水秀山青的鹊味,即使听不懂水族的语言,柔美的音韵足以让人心旷神怡。在水乡,除了歌场以外,在竹林树丛花前,在弯弯曲曲的河边,在古老的木楼之下对歌的场面随时可见,入夜,月淡风柔,人影绰约成对成双,歌声缠绵,情感热烈,直至天明太阳升起的时候。
独山地区很早就有汉族居住,汉族的情歌注重内容变化,音调方面没有多大的变化,往往给听者一种旧瓶装新酒的感觉。汉歌的律式多出于诗赋中的七字式句。
男: 今天遇姐大路来,罗裙飘带两边开;
姐家姊妹会打扮,雪映牙齿桃映腮。
女: 有心爬树爬到尖,有心放水放到田;
有心连妹连到老,莫学阳雀叫半年。
男: 哄哥说做哥的妻,哄哥上树妹抽梯;
三脚板凳哄哥坐,白纸糊马哄哥骑。
女: 哄妹空来哄妹空,哄妹抬网去拦风;
哄妹水中捞月亮,哄妹下海去捉龙。
男: 天上无雨空打雷,席上无.酒空摆杯;
河中无鱼空撒网,妹无真情空作陪。
女: 哥一边来妹一边,一条大河在中间;
哥不架桥妹难走,哥不开口妹堆连。
男: 高山起房不怕风,深潭捞鱼不怕龙;
有心跟哥莫怕死,但有双手不怕穷。
女: 七月谷穗满田黄,秋风秋雨挂花香;
若是跟哥有情义,喝口凉水象蜜糖。
独山的情歌,在白天似万朵山花,在夜晚如一天星斗,美丽夺目,光华璀灿。展示着这方热土的风情重彩,洋溢着独山人民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息息之情。难怪到过独山的人们都会衷心地感叹: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