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服饰

    世人对贵州民族风情的费解与迷恋，很大程度上是源于绚丽多彩的服饰文化。世居贵州山区的苗、布依、侗、彝、水等民族传统服饰式样之纷繁，工艺之精湛，造型之独特与夸张，在我国乃至世界上恐怕都是数得着的，其中，尤以支系庞杂的苗族服饰最令人炫目，最具有代表性。服饰研究学者的结论吓人一跳：上古以来我国服饰发展史上出现过的服装与头饰式样，几乎都能从现在的苗族服饰中找到活灵活现的遗存。
由于历史上的长期迁徙、分散，苗族形成了世界上单一民族中支系最多的民族，同时也演化出了世界上单一民族中最丰富的服饰文化。服饰在历史上一直扮演着族群、支系的重要识别标志，以致现在的人们习惯发服饰式样的特征来区分苗族支系。按照服饰归类法，苗族的支系多达170余个，其中贵州分布着120余个支系，即是说，仅贵州苗族服饰的款式就有120余种，每种款式中不雷同的图案、造型更是变化无穷。
苗族自古有很浓的归乡（返回祖源地）情结，完整的服饰被视为祖先（灵魂）认同的依据之一，服饰的流变因而具有很强的稳定性和统一性。同一支系中迁徙得越远的族人，服饰往往保留得越古老。加上自然而然地承载了由历史文化记忆转化而来的民族审美经验。具体说，就是把本民族、支系的神话传说、图腾信仰、历史故事、人物以及故土家园景象等内容，转化为装饰图案、造型，用蜡染、刺绣、挑花、银饰等形式记载在服饰上，故而苗族服饰被誉为“穿在身上的史书”。比如雷公山区苗族盛装头戴的牛角形银饰，是为了纪念传说中头戴牛角头盔的祖先蚩尤（作者注：许多资料说牛是苗族的图腾是错误的），服装上绣的众多蝴蝶图案源自蝴蝶妈妈生下十二个蛋（人类始祖由蛋孵出）的创世神话；比如月亮山区百鸟衣苗装的羽饰和鸟纹刺绣的创意缘于一个狩猎英雄的传说；比如乌蒙山的“小花苗”女装上绣的方块图案是象征远故时代祖先生活在平原时建的城池和耕地；比如贵阳高坡苗装的背牌相传是为了不使楚国国印在战乱中遗失，身为掌印官的祖先令迁徙前的妇女模仿印绣在服装上的；比如六枝梭戛苗族为纪念故代战死的首领，在葬礼上反插弓、弩于头上，意为誓为首领报仇，演变成了现代造型夸张的头饰----诸如此类的服饰传奇多得不胜枚举。
苗族服饰的丰富性主要体现在女装，尤其是盛装上。女性是服饰文化的传承者和固守者。在苗族人心目中，有好手艺被视为心灵手巧的象征，甚至一 男性怪择偶的标准，与会唱歌跳舞同等重要。所以，在苗族聚居的乡村，七八岁的姑娘就开始在母亲或姐姐的耳濡目染下学刺绣、挑花、蜡染等，十二三岁开始为自己制作盛装，以备长大所能有一身漂亮的服饰参加节日盛会，展示自己手艺的同时，也期望获得赞美和爱情。有些地方（如台江施洞一带）绣制一套盛装发花上好几年。她们实际上已经把盛装当成未来的幸福一样对待，其工艺的精湛程度和认真态度可想而知。
苗族社会中的女孩（尤其是女长）享有公主般的待遇。再贫穷的人家也要尽其所有为姑娘准备一套节日盛装。特别是黔东南地区的苗族姑娘，除了自制的漂亮绣装外，还要配以一身更显雍容华贵的银饰。而有地方，如台江施秉两县清水江畔的苗族，银饰配齐下来动辄上万元，有五六十件之多，重达一二十公斤（说贵州“人无三分银”的家伙肯定孤陋寡闻）。在节日大盛会上，人人银装绣裹，个个分外妖娆，难分贵贱之别，同享公主之尊。即使银饰相对简洁或者没有银饰有支系，精致的盛装同样是媲美和显富的载体。这大概是苗族服饰长衰的秘密所在。
 刺绣、蜡染、银饰是苗族服饰中的三绝，是构成苗族服饰的基本要素。除了与本民族文化有关的图案原型外，大自然中的花鸟鱼虫、山河草木都是刺绣、蜡染取之不竭的图案和装饰资源，其夸张变形的抽象能力令有瞠目，仅苗绣中的龙就有牛龙、蚕龙、蛇龙、鸡龙、蜈蚣龙、鱼龙、人龙等数十种造型。蜡画中信手拈来妙趣横生的无限图案也令受过专业绘画训练的人汗颜三分，当蜡染被用于祭祀仪式上的旗幡时，那些图案的神秘性才具有摄人的冲击力。苗族（以中部方言为甚）可谓是嗜银的民族，白银在苗族文化中象征着吉祥、美丽、智慧、财富和勤劳，故而演绎出了世界上式样最丰富，品种最繁多，技艺最精湛的一套自成体系的银饰符号系统。几乎全身从头到脚的每个部位都有银饰品，每个部位的品种多得难以想象，仅耳环就多达一百多种，常见的头饰就有凤冠、银牛角、银扇、银梳、银簪、银插花、银抹额、银钗-----你想到的和没想到的都有。服装的类型的款式同样如此。
用梦似幻来形容民族服饰的纷繁最恰当不过了。要想穷尽其美，恐怕需要一部专著（实际上已有很多专著），只要沿着本书设计的旅行线一路走下去，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在节日里、乡场上、婚姻嫁娶和日常生活中，你都可能领略到梦幻般的贵州民族服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