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山盐酸菜的故事

    在大洋彼岸的老同学陈元梅来电话，懒神无气呻呻吟吟的说，年过花甲卧病床榻，真是情丝缕缕，回忆多多。味口不开特别想吃独山盐酸菜，已是望梅不能止渴，馋涎涌滴了。要我快快远水救心火。我急急忙忙用航空特快专递给邮去了二大盒软包装的独山盐酸菜。当他给我再来电话时精神爽朗声音洪亮凋佩很多话。他说盐酸远渡重洋飞越关山旅途万里到了手中，很是舍不得吃，只是点点品味解解馋，然而胃口大开，引来食欲，病也奇迹般的好了。一席电话穿过历史尘沙，打开一则大学生涯的记忆阀闸，我们贫家子弟当年上大学是全部享受国家助学金，每口三餐学生食堂的大锅饭，是够填饱肚子的，但一病来就惨了。大二那年同寝室在我下铺床位的同学陈元梅重感冒躺在床上两天没有进食了，从食堂打的饭菜原封不动的倒了。那天正好我母亲托旅客列车上的乘务员带来一小坛独山盐酸，我撬去封坛盖的白抄泥，打开坛盖用筷条挟出一块红黄晶透香气四溢的盐酸菜送到元梅嘴边，让他尝尝，胃口开病就会慢慢退去。果不其然，他才咽下两口盐酸菜，干苦的口腔满嘴生津翻身坐起要用盐酸菜下饭吃，于是热开水泡大米饭，足足吃了三碗，放下碗病也就好了。从此盐酸菜深深铭刻在元梅的心渊肺腑。大家同学都很惊奇，都抢着品味盐酸菜，不一会小坛子已底朝天空空如也。我说盐酸菜好吃，盐酸的故事更感天地动鬼神。满寝室都静下来要我讲这个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的美丽的民间故事。

    相传古老的时候，独山还是育力大寨，是夜郎国的属地，寨子住的都是勤劳的布依族村民，大家忠厚善良能歌善舞，男耕女织生活和睦欢乐。夜郎王七十大寿修建寿宫，大兴土木，要用晶莹的玛脑和玉石在寿宫正门两边刻置鹤与龟，以象征王的永寿。颁王旨强招夜郎天下能工巧匠到夜郎京都为王服役，育力大寨的布依族石匠布黑第一个被征召。王命难违，青年石匠布黑告别相依为命的慈母黑俚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恋人依萍，赴夜郎京都。

    布黑走的头天晚上，月明星稀，育力大寨广场烧起篝火，全寨男女老幼团团围坐火边，以布依人最热闹的歌舞进行送别。这种原始朴实的场面，真实表达了布依人团结一心的浩气。

    布黑、黑母、依萍一家三人的离别歌，更令人感动。布黑右手扶着黑母左手牵着依萍唱道：

    拜别慈母赴京都，忠孝难全心最苦，

    誓完王命传手艺，请托萍妹侍奉母。

    依萍还歌：

    布哥托妹妹记心，哥母也是妹娘亲，

    你我相爱有缘份，天荒地老不变心。

    黑母接唱：

    布儿赤干心最纯，此去京都娘挂心，

    千里关山路险阻，蛇狼虎豹会伤人。

    自古布依讲诚信，勤劳智慧手艺精，

    留下石艺誉京城，早日回家孝娘亲。

    众乡亲团团围着布黑一家在中央唱：

    天下布依是一家，一家有事万家担；

    小伙放心京都去，玉雕刻好早回还。

    第二天，布黑上路，般萍相送七里，依依情难舍难分。山为他们离情愁眉，水为他们别恨呜咽，花木掩面挥手，绿草低头洒泪珠。

二人手牵着手，一路唱歌一路行。歌声让白云驻足，歌声让鸟儿歇

脚，歌声让蝶儿收翅。

    送哥一里到寨东，双手抱哥胸贴胸，

    大胆与哥亲个嘴，不知那日才相连。

    送哥二里到河西，耳边闻听画眉啼，

    声声怜我流别泪，问哥何日是归期。

    送哥三里到花山，情牵两地心不甘，

    牛角弯弯弹墨线，天涯两心直线。

    送哥四里青草地，哥离妹去心不离，

    此去夜京千百里，妹心何曾离一时。

    送哥五里高山坡，上得坡来想得多，

    想到痴时泪成血，相思眼泪流成河。

   送哥六里雾天阴，长事路上心睁怜心，

    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送哥七里到桥边，铜打挂钩放心间，

    快刀难切莲丝藕，心头铜钩挂千年。

    慰送七里七首歌，首首歌声暖心窝，

    一路京都不带米，有妹歌声度生活。

    今天得哥这句话，百年回味还在香，

    热天干活不带水，有哥话语当水凉。

    二人同声唱：千言万话不用讲，你我心头共主张，

    修成寿宫回家转，恩恩爱爱效鸳鸯。

    青丝秀发是古代离别的图腾，依萍绞下一束带着余香的发丝，包在洁白如雪绣有一朵红杜鹃花的手帕里，含泪送给即刻远行的布黑。

    布黑一步一回头，沿着山路渐渐远去。依萍纤瘦修长泪光颤颤伫立在溪桥边目送布黑消失在山林中。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花开花落，转眼间布黑离家去夜郎京都已是三十春秋，音讯渺无。可怜黑母思于成疾卧病于床。依萍虽未过门也已与黑母同住,尽儿媳孝道。育力大寨天旱两载,田地干裂,颗粒无收,一片荒芜,四起狼烟，育力大寨在六月六那天耍水龙求雨，在晒坝搭起古老的祭台,台上穿挂着六只布依大铜鼓,台下六条以树枝木叶扎的龙，每条龙六节,每节龙一个小伙子扛着,站在六根竹杆横摆的六个方阵中,竹杆两头各三个人蹬地握着，方阵外摆着六口瓦缸盛着清水，怕没有水泼龙不灵验，大家翻山越岭走好远的路背回水来放缸中。样样按六,是六六大顺雨定会下的意思。午时祈祷仪式开始,法师在祭台上焚香烛烧纸钱吹螺号唱祭

词,六口铜鼓同时打响,台下六条水龙舞动,接节拍从一竹方格的横竹摆动中，跳到另一个竹方格,大家呼喊：“下雨啦!下雨啦!”把缸里的水泼洒向龙身，场面热烈壮观。

    可是耍水龙求雨已经过去了七天，还是烈日当空,连一丝云彩都没有,那里来的雨呢?人人只是愁眉不展,喊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死神笼罩了育力,依萍去远方背水没有回来,黑母躺在病床上一颗母亲的爱心已操碎，奋力爬起一步步挪到晒坝未撒的祭台下，愤怒的呼喊：老天啊老天!你没有长眼,你太缺德，欺我布依人，一滴雨水都舍不得施舍!...布儿啊布儿!你在京都可曾晓得,家乡大旱无雨两年……依萍啊依萍!水不要背了快快回来看娘一眼……乡亲啊!我黑俚不能枉为人母，愿把此身化为水……大家围拢来扶着黑母，只见母泪如泉涌，已不能言,倾刻之间黑母已化成一条河,河水流向了干枯的田地。依萍背水回来，见状急去拉黑母,结果拉到一只手，这是黑母特意留给儿媳的纪念。从此育力大寨有了河,这是布依人的伟大母亲黑母,为救乡亲舍下儿女,化为河水滋润大地,斗倒旱魔,把母爱永远留在人间,永远留给子孙，母爱之光永照红尘千秋万代。从那时起为纪念黑母叫此河为黑神河,河边建立黑神庙,为黑母供奉香火。在庙的后边,依萍把黑母留下的手埋葬建成黑母坟,后来坟上生长出了一棵无名的菜, 那是黑母的手变的是留给亲人的，大家叫青(亲)菜，也从那时起我们生活才有了青菜。

    布黑、自从来到夜郎京都,起早贪黑苦苦雕刻玉鹤玉龟，想早日完成使命早回家,朝思暮想慈母和依萍。夜京再繁华再热闹,布黑从不去,时时工具不离手,一百零八只玉鹤玉龟，已经刻了整整一百只,只只都是栩栩如生。还差八只零头,在疲劳和相思的煎熬中病倒了。躺在地铺上,菜饭不思全身无力，眼看工期就要到,更是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越急病越重，已是七天七夜未进滴水,忽得一梦，梦见依萍哭告，家乡大旱母亲变龙，醒来大喊黑母依萍，就昏去不醒了。

    也许是两地梦魂心相连，依萍在家也梦见布黑被病绕身,黑母梦告速把青菜做盐酸菜，进去夜京救布黑。把青菜整兜割来,晒奄洗净,切片半寸用盐拌,酿糯米甜酒和干辣椒粉同盐青菜拌匀,入坛盖严,放上坛盘水,一月后即可食用。依萍如法泡制,果然盐酸菜味道鲜美独特。急忙打点行装带上盐酸菜赶往京都。当依萍见到布黑时，布黑已昏死多日,但还有一丝丝游气体温尚存，工友们围喊摇动还是不醒,依萍哭得伤心诉唱道：

哥妹相别三年整,朝思暮想心上人；

见面喊哥哥不醒，依萍愿死不偷生。

妹历艰辛到夜京,口水喊干哥不应。

山里海誓言在耳,丢下小妹哥忍心。

想哥一年又一年,想哥一天又一天。

铁打肝肠都想断，铜打眼睛也望穿。

今日得见哥的面,生死相隔一重天。

上天入地同哥击，刀砍莲藕丝还连。

盐酸辣来盐酸甜,酸甜辛辣味道鲜。

母教亲(青)菜亲人做，亲人深情在里边。

    布哥醒来尝一口,不负黑母托孤言。

    布黑在依萍的哭诉中悠悠醒来。爱情的力量终于从死亡中把布黑救活来。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诉说三年来的离情别素苍桑巨变，布黑决心完成慈母遗愿，吃了依萍做的盐酸菜味口开动嘴吃饭,病也好了。急急赶工刻完那八只玉鹤玉龟。夜郎王寿宫经过三年建设终于完成,108只巨型玉鹤玉龟呈置寿宫,更显气派富丽堂煌。夜郎王在寿宫如期庆寿，封偿宴请有功臣民。布黑依萍献上盐酸菜为王祝寿,夜郎王品尝盐酸美味可口，分赐从朝臣,列为宫中贡品。夜郎王心中大悦欲加封布黑和依萍官职，二人双双谢恩不愿为官，要求回乡教乡亲种青菜做盐酸,为王作贡品，盐酸工艺万古流传。后来育力大寨的布依人都异口同声称颂他们：

    不愿为官愿为民,双双返回育力村。

    男传石匠巧手艺,女做盐酸传后人。

    现在的独山县城就是古时候的育力大寨。独山盐酸菜就是依萍当年传下来的。据说独山盐酸要在独山才能做出来，离开独山在其他地方按工艺去做也是变味的。也许是与黑母、布黑依萍他们留下的灵气有关吧。讲完这个盐酸菜的故事,全寝室的同学都为故事的母爱情爱深深感动。他们说想到故事就想吃盐酸，吃到盐酸就想到故事。正是这样,远在异国他乡的陈元梅才来电要独山盐酸。

    据说明朝大旅行家徐霞客西行过独山，品尝盐酸菜，由于美味可口,赞誉不绝。清代曾国藩通过“西南巨懦”莫友芝尝到独山盐酸菜,口感无以伦比作为食中珍奇送进宫中作贡品。鲁迅先生品尝独山盐酸后，赞不绝口誉为“中国最佳索菜，不可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