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侗苗地区巫教傩堂秘技

　　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天柱县侗苗地区的巫教有“红巫”、“梅坛”之分，即“红坛”和“梅坛”两个门派。红坛属禅宗，以诠释、教化和念颂经文为主；梅坛则偏向操作表演和巫术感应。所以民间将红坛教派叫做“文教”，将梅坛教派称为“武教”。

　　“文教”的活动内容有：为亡灵开路、印七、拜忏、踩灯、做牛角道场、玉皇会、千人会、万人缘、倒白虎、开财门等活动项目。“武教”的主要活动内容有“打老师”（又称“打邪家”即驱鬼）、偷魄抢魂、保胎、求嗣、送子、求雨、推寨（又称“洗寨”）、上刀梯、捞油锅、冲傩还愿。一般情况下，巫教从业人员都能身兼“文武两教”。

　　巫师的继承人通常把传给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子孙称为“内传”；反之为“外传”。跟师学艺之前，弟子要择日举行“拜师”仪式，杀猪宰羊，大开筵席，邀请亲朋好友前来祝贺。是日，为师者当众为弟子举行“过法”仪式。

　　巫教的授法仪式称为“过法”。过去又有“过大法”和“过小法”的区别。文教授法是“过小法”（或称“过七”）；武教和文武两教的授法仪式是“过大法”（或“过牌”）。“过七”程序为：发文、请师、请圣、扎营、解玉，整个过程都是在堂屋进行。“过排”在“过七”的基础上要做“下坝”、“破五营”、“踩刀梯”等三个议程，全部在野外举行。弟子确定了“拜师”吉日，然后要给各地的法师发送请柬请他们光临指教。应邀者须于“过法”的头两天到达约定地点帮助主人磨豆腐、浸米、煎豆腐、春斋把、打阴钱、写“表文”、贴吊卦、折球灯、设太清殿、破竹蔑编织“桃园门”、供菩萨牌位、安放傩神以及到野外去摆“五营阵”。“拜师”那日清晨即举行“开坛”仪式。

　　“开坛”仪式在堂屋举行。神龛上掛着神像，包括各种天神地神；神龛前放一张桌子，供着两个傩像，传说他们是侗族始祖姜良和姜妹。姜良身穿蓝衣，双目突暴，面部焦黑。姜妹身着花衣，容颜白净，神态安祥。傩像前放一升米，一个小木偶—传说中神通广大的“小山神”。还摆有各种祭品。桌前堆放上坛法师（主教法师）即将赠给新坛弟子的法衣、法器和“祖师杖”；杖上系一红绸，书曰：“宗师拥护，随身扶持”、“人生长寿、恶鬼灭绝”。堂屋的天花板上贴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吊卦，上书：“续坛传度”、“华山宝殿”、“度法迁阶”、“恭迎圣驾”等内容。大门上方张贴写着“圣赐金牌降百鬼，驾临法会度新坛”；“三十六将常拥护，四府高真到坛前”；“鸣角三声天兵到，法锣一响地兵行”；“铁元帅杀鬼煎汤，起生救死显十方”等条幅。 请来的各位法师根据文武两教，各分行次，就座于桌前两侧充当主持人和见证人。同时他们还要帮助击鼓。上坛法师手执香烛祭过神灵，每念完一段经文，新坛弟子便要下跪，叩首一次，名为“祈师请圣”。其间，巫师们除了念经文、咒语、打卦、吹牛角海螺外，还要给新坛弟子取“法名”。法名的命名方式为：姓＋“法”＋名（原名或新名）＝法名

　　“过法”时，上坛法师给新坛弟子着上新装，在众人的簇拥下，由堂屋鱼贯而出，吹牛角前往“坝场”（布五营阵之地）举行“过法”仪式。整个议程分三个阶段：第一是“破五营”，即沿着五营阵的路线走一圈；第二是由执事法师考问新坛弟子有关巫教的基本知识，接着，由上坛法师赠送法宝、法器及法术给新坛弟子；第三是“上刀梯”。至此，授法仪式宣告结束。“坝场”一般设在野外平坦的空地上，由糊着红纸的竹签布成，设东南西北四道门，每道门竖一面大旗，上标该门的将帅名姓和职位，阵中扎三十六面令旗。大家由东门进、过南门、绕西门、转北门，再由东门出。每至一门便停下来吹角数声。上坛法师身着长袍，左手擎旗，右手按剑，腰掛牛角，臂套“↑”形师刀在前引导，新坛弟子身穿红色法衣，头戴金冠，口衔马鞭紧随其后，一步一趋。破了“五营阵”，又在坝场东侧将一木梯放在地上，把画有一百零八将和无数神像的布画从梯的一端拉往另一端。上坛法师和新坛弟子各在一端，一南一北，面对着面，师者有桌凳可坐，道师（证明人）和执事法师（主持人）侍坐相陪，弟子一端无桌凳。伊始，唱度师与新坛弟子手牵手绕着象征“兵带”的梯子唱《辞亲学法歌》，亦称《二十四孝歌》，感谢父母养育之恩，表达自己学法的志向和决心以及向族中父老辞行：一再表明自己为了学法，助国救民，不得不离开朝夕相处的各位亲人。歌词情真意切，缓缓道来，娓娓动人，宛若依依惜别，甚是感人。唱毕《辞亲学法歌》便开始“盘坛”，考问新弟子。其实，这只是一种形式，因为问者和答者的内容都是照着《天主正教盘坛经》念的。采取执事法师提问，新坛弟子作答的形式进行。

　　《天主正教盘坛经》包括五个部份：其一为“盘坛”与“开盘”，主要是有关法坛渊源和变迁等方面的问题和答案。其二为上坛法师要宣布的赐法条文、规定，包括法器件数、法术几套、秘诀多少等方面的移交清单。其三为《辞亲学法歌》。其四为“花歌”（又名“踩梯歌”），计166行，主体部份是歌唱踩刀梯。歌词的字行里常常引用典故和传说故事，对观众颇具吸引力和诱感力。其五为“刀梯图”和“五营阵图’及其说明。

　　“传法”与宣布教规是同时进行的。上坛法师每宣布赐与一法（包括法器），度法师便上前受法，再将法转交新坛弟子。新坛弟子每获一法，便拿出一阴钱两张由度法师去交给上坛法师。口口声称“新坛弟子来买法”；每度一法，度法师都要交待新坛弟子一条教规，诸如不准偷、不准赌、不准抢、不准嫖、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病人来喊，要随喊随到，哪怕是半夜三更，刮风下雨也不准推辞。

　　“过法”的最后一个仪式是“上刀梯”。这比专业杂技表演更为精彩，更具诱惑力。一经巫师“作法”（通称“发功”），在桌上放一碗凉水，念上几句咒语后，新坛弟子即踩着利刃爬上去，直至顶端，故意把脚划破出血，见红大吉。刀梯是用一根杉木凿洞，牢固地绑扎锋利无比的杀猪刀，竖在一张四方桌上，下端插入一爿磨心，四周用绳子稳住。普通人赤着双脚，背着几十斤的重物踩在刀口上，也不会划破一点儿皮。现一般表演为刀刃向上平安，有的则刀刃交叉向上，成剪刀状，比平安者难度更大。以前岩门法师杨秀福即采用此法。“上刀梯”堪为一项独特的民族体育活动形式。

巫教的“法”概括起来有四个方面：

（一）法事项目：有20多项，即打邪家、开路、印七、拜忏、踩灯、牛角道场、冲傩还愿、过法、起水、塞屋、塞寨、推寨、玉皇会、千人会、万人缘、求雨、求嗣、保胎、开财门、倒白：虎等，每一项又有若干小项。

（二）经书：主要有《祖师经》、《二十四孝经》、（观音经》、《消灾经）、《天地咒》、《雷霆咒》、《将军咒》等。

（三）法器：巫师赠给弟子全套法器为：竹兵三十六根、竹篙一付、金鞭一根、师刀一把、牛角一对、法衣一套、花冠一顶、草鞋一双、油巾一条、包袱一个、雨伞一把、铁尺一根、布袋一口、无名袋一口、醮兜二个，笑三（“三”言极多笑脸）个、神坛一座、神棍一根、鸣鼓一面、铜锣一面、金牌一座、神印一颗、仙旗一面、傩头一对、小山神一个、神圣若干（画于纸上或布上）。文教徒弟得的法器稍微少些。 （四）法术：要求从业人员必须掌握傩歌、傩舞、傩戏（过去每做一堂法事都要表演《秦童八郎》）；行头道具的打击演奏；掌握生理知识和医药知识，大至人体结构，小至筋络脉路。还要知晓剪纸、书法、美术、武术、气功、咒语、画符、魔术以及操作技巧和规程等等。由是遂有“收魂夺命法”、“存身变体法”、“飞身走浪法”、“驱瘟打邪法”、“迷踪断路法”、“敇符咒水”、“藏家急祖法”、“抛傩上纂法”、“吹风发火法”、“攀山倒殿法”、“攀山塞洞法”、“存阳变宅法”、“滚湖塞海法”、“推神送鬼法”。文教还有“阴火焚尸法”、“押尸登山法”等。巫师在传法过法中，常有不服劲的斗法者，临场斗法，遇到高手，常现奇观，岩门巫师符法用（龙海）与人比斗吹招兵牛角，牛角衔在嘴上，任人扳都扳不下来。可谓神奇！ 巫师最令人信服的是“治马邪法”。“马邪”是侗族地区最常见的一种急症，其症状表现为头痛、发烧或腹部绞痛，二十四小时（农村叫“对时”）内可致患者死亡。因死者尸体呈马蹄大小的紫色斑状，故名。巫师对此症却十分神秘、玄奥。他一边烧香化纸，用一只公鸡、一个鸡蛋，一把刀子，一升大米和一根麻线祭天地，一边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另一边却在暗中使用“退马药”——即马蹄香、马蹄草、铁马鞭、乌泡刺、四轮草、铁少主、雷公打、千年矮、九利光等药材捣烂，用碗装好，加水，根据年龄大小决定用法与用量。成人一般服三口，小孩只服一小口即可。再由巫师口含药水喷洒面部，每喷一口药，巫师要往后退三步，瞄准患者神经部位后，方前进三步喷药。如此反复三次。末了将所剩药渣卷在患者贴身的衣袖里，前后只需半个小时便能康复。巫师的绕口令是：“放马浪子，管马郎君，飞天飞地红马，游天游地红马，半天云中飞云走马，五洞门下降龙恶马，高岩大洞收人魂命五色花马。张铁匠、李铁匠，打成连环嚼口。左边金童，右边玉女，与吾锁了天地红马，盖（押）走扬州夜市，只许前头去，不许回头来，急走急走，不得停住！快行快行，不得慢行！吾奉天师急急救令。”由于巫师们“教一手留一手”，目前，巫教已有许多高超绝技法术失传了。如在水上铺一张睡席，人在席上翻筋斗的“飞身走浪法”（实乃轻功），以及带有魔术性质的“吹风发火法”、“滚湖塞海法”等等均已名存实亡，就连“捞油锅”、“踩犁铧”、“上刀山”、“过火海”等活动项目，现在许多巫师做不出了。